針對聯合報3月24日刊載台大社會系教授、澄社社員林鶴玲「疑點不等於證據激越豈能合理化」一文,筆者有以下不同意見。

第一、媒體報導不盡公允林教授指稱所有媒體上罵「不公平」的聲音與罵「輸不起」的聲音之比例,是前所未有的懸殊。林教授的研究範圍涵蓋傳播研究,並於台大新聞所任教,在未提供客觀數據以為比較基準的情況下提出這樣的批評,筆者只能以自身於國外求學完全依賴各報提供國內消息的經驗表示,這兩股聲音都很有能見度,並期望作者能以自身專業提供媒體報導內容量化或質化研究,以為知識分子發聲的表率。事實上,本次爭議國內媒體報導確實不盡公允,國內媒體大幅報導陳總統同意行政驗票展現的愛與包容,紐約時報卻指稱陳總統是在美國和街頭民主的壓力下同意重新驗票。國內媒體不斷報導執政當局對槍擊案疑點的各種澄清,紐約時報卻指出政府對槍擊案只提供極少的相關訊息。基於權力使人腐敗,政府需要監督的邏輯,在執政當局擁有所有消息來源,陳總統又是槍擊案最大受益者的情況下,在考慮林教授所說綠營支持者歡慶當選的情緒被壓抑之前,更重要的應該是要求政府公佈所有資訊,並解釋為何當天的不能立即公佈總統步行進入醫院的綠影帶和其他相關訊息,邱義仁“總統不可能自己走進去“,“總統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的發言是否合宜也應一併檢討,身為新聞所的教師,筆者也期待林教授可以說明資訊不對等,權力不對稱下人民如何提升自己的媒體接近使用權。

第二、對元首的尊敬毋庸置疑林教授質疑為何我們的候選人、同時也是國家元首被槍擊時,外國媒體都用「元首遭暗殺受傷」的標題,台灣許多媒體卻都不提這樣的字眼?事實上,媒體如果沒有特別強調是「元首遇刺」,那是因為台灣大家都知道阿扁是總統,所以沒有特別強調的必要,英文報紙提到布希,也不一定都會提到他的總統職稱,反而是寫出他的全名以和其父和兄弟區別,因為這對美國人而言誰是總統是常識。但是對外國人而言,陳水扁是很陌生、很難記的,所以必須強調是總統。同樣的,國內媒體提到蘇起時也沒有特別寫出他的職銜,但是國外媒體提到蘇起卻都有附上他的職稱。

第三、中選會公信力的傷害來自反覆而非挺綠林教授表示當中選會最後事事都照著藍營的要求辦理的時候,為什麼被批評操弄中選會的卻是綠營?中選會在整個過程中委員辭職,放話,甚至公然在公投辯論會表態引發的爭議,以及從一開始的堅持到不斷翻案,傷害中選會公信力的不是中選會最後的決議符合哪一陣營的期待,而是中選會的反覆和論述能否服眾。中選會被質疑是行政院的馬前卒,從他們連分開或合併領票都可以討論快一個月,是否構成人民「合理的懷疑」社會自有公論。

第四、舉證的責任在政府不在人民林教授表示目前為止,各種所謂的證據都還只是疑點。這個社會什麼時候到了不需要證據,只需要聞起來可疑就可以合理化各種激越行動的地步。所有對有權力者的質疑一開始都只是疑點而已,對沒有權力進行調查,沒有權力知道所有相關資訊的民眾而言,合理的懷疑就是他們所能提供的證據,當我們的國家連祥泰專案的醫院有哪些都是國安機密,除了靠國安局人員報料,人民有多少的機會取得證據。辦案要鎖定人犯,所以找出有動機犯案的人總是首要之務,總統槍擊案沒有人有犯案的動機,中共和藍軍要動手都該是在阿扁當選之後,組頭輸光偷渡的成本遠低於暗殺總統跑路,當民進黨的沈富雄都說沒有槍擊阿扁會輸的時候,自導自演的假設該被一味打壓,還是可以被包容為一種合理的懷疑?槍擊證據都在阿扁手中,如何要求人民舉證證明槍擊是假的?人民只能根據蛛絲馬跡和公佈的有限資料提出種種合理的懷疑。面對「資訊極度不對稱」的情況,怎麼能夠要求人民「完全舉證」?要求公佈阿扁槍傷照片是合理的,因為人民有「知的權利」,這點,我想在新聞所任教的老師應該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道理。槍擊事件非常可能有「逆轉」或「翻盤」效應,從各種民調和種種跡象,槍擊事件的同情票應該超過三萬票,凸顯槍擊對選情的衝擊應該是非常合理的新聞報導處理手法。

第五、選前要求暫停選舉是不可能的林教授說藍營有機會在槍擊後、投票前,以真相未明要求延後選舉來改變遊戲規則。事實上泛藍無法要求暫停選舉。一來總統副總統選罷法只規定「暗殺條款」,只有總統在選前死亡才能停止選舉,連副總統在選前死亡都不能暫停選舉,泛藍即使申請也是於法無據。二來除非總統發布緊急命令,否則也不可能改變法律,中選會在槍擊後也立即表示選舉不受影響,以當時的情勢,阿扁有可能發布緊急命令嗎?我想答案自在人心吧!

最後,以社會大眾過去十多年的親身(眼)見證,現在總統府前的示威集會與批評言論實在無法稱得上「激越」,比起阿扁拒領公投就是中共同路人的言論,比起阿扁拒領公投連安了太歲保生大帝也不保佑的言論,真的是溫和、理性多了。泛藍群眾只要求他們的抗議能和過去綠營抗議者有一樣的包容,我不知道我一個小研究生是否能在媒體版面上和林教授有一樣的發言位置,我也只是希望能在不傷害別人的感情之下,讓我壓抑的心情也有所抒發。


疑點不等於證據 激越豈能合理化
林鶴玲/台大社會系教授、澄社社員(台北市)
【2004/03/24 聯合報】

針對二十二日論壇版中「公平正義,社會安定基石」一文,我有不同意見。自從選後,相對於藍營的高聲批評與各種尚無證據支持的懷疑聲浪,綠營一再低調呼籲支持者節制、包容、不得挑釁,透過大眾媒體的報導,綠營幾乎只有澄清、沒有批評,所有媒體上罵「不公平」的聲音與罵「輸不起」的聲音之比例,是前所未有的懸殊。

若問:難道台灣不是有很多人用「輸不起」來罵藍營嗎?的確如此。但相對於藍營可以公開的罵「不公平」,綠營的支持者大多是偷偷、私下罵「輸不起」;公開與私下是有別的,公開發言會進一步刺激對方情緒,私下發言卻要壓抑自己情緒。任何支持者都有自己的情緒,不是只有輸方才有情緒、才應該被尊重的。贏方不敢有慶祝活動、深怕因為情緒性字眼而挑釁激起更多衝突,這種努力應該被肯定,看不到這些,只會加深綠營支持者所感受到的壓抑與憤怒。

兩天來我接觸到許多綠營支持者一樣有強烈的情緒:為什麼我們的候選人、同時也是國家元首被槍擊時,外國媒體都用「元首遭暗殺受傷」的標題,台灣許多媒體都不提這樣的字眼?只因為他同時具有候選人的身分,就可以忽視他的元首身分?當他差點可能重傷或喪命時,為什麼可以只因為「時間出現過於巧合」,一個人的生命與尊嚴便可以被這樣輕蔑對待,例如要求公佈全身相片、拉開衣服驗傷等?當各種可能性都存在的時候,為什麼不需要具體證據地只推論一種可能的陰謀?當陳由豪事件被如此不成比例地放大的時候,為什麼只批評槍擊事件對投票意向的影響?當中選會最後事事都照著藍營的要求辦理的時候,為什麼被批評操弄中選會的卻是綠營?

當藍營有機會在槍擊後、投票前,以真相未明要求延後選舉來改變遊戲規則時,藍營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票仍然會贏,沒有做此要求。選後輸了卻指控遊戲不公平。對選舉不公的指控包含了兩個元素:槍擊事件的影響以及對槍擊事件是綠營陰謀的懷疑。前者,我一位中間選民的朋友說「如果就是不幸碰上了,歷史上許多偶然事件也是如此,只能承認運氣不好」。可是,藍營提到第一個元素的時候通常都直接連結到第二個元素:綠營陰謀。問題是,到目前為止,各種所謂的證據都還只是疑點。這個社會什麼時候到了不需要證據,只需要聞起來可疑就可以合理化各種激越行動的地步?這些另一方的情緒,也需要被看見。

我希望這篇文章能在不傷害一群人的感情之下,把另一群人的壓抑心情也有所抒發,雖然這很難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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